她已經一周沒有見到秦易了，再見到的時候，居然會有一種隔了好多年的錯覺。

秦易的下巴上冒出淺淺的胡茬，他也沒怎麽打理，連領帶都沒打，襯衫的扣子松開了幾口，坐在車裏對著榮淺示意了一下。

榮淺拉開後座車門坐上去，今天難得不是他自己開車，是由安朗當司機的，榮淺覺得有些別扭，安朗在這裏，意味著她不能肆無忌憚地和秦易商量去民政局的時間。

秦易從她上車之後及沒說過話，他似乎是有點累，眉頭一直是皺著的，偶爾還會擡手按一下太陽穴。

安朗沖著榮淺點頭示意了一下，然後同樣一言不發地發動車子。

這邊距離秦家的別墅有一段距離，開車過去也需要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，外面的陽光很強，透過車窗招進來一些，這樣的天氣最容易讓人發困，尤其是對於晚上沒睡好的榮淺來說。

上車不到十五分鐘，榮淺的眼皮就開始往下掉，她也沒克制自己，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。

榮淺似乎很久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，一閉上眼就有些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。

說是在做夢吧，可是夢裏頭發生的一切又太過真實，可是說是在現實，又有些偏離了正常的軌跡。

不過這次她分的很清楚，她是在夢裏，因為夢裏有太多她自己記不清的事情——

三歲的時候，榮淺從家裏的樓梯上摔了下去，當時盛婉清正在和深夜歸家的榮正祥吵架，一看到滿臉是血的榮淺，頓時兩人都沒了聲，急急忙忙地把她送去了醫院，從那天之後，榮正祥似乎有段時間沒再徹夜不歸過。

五歲的時候，盛婉清車禍，那天大雨，有很多事都被榮淺給選擇性地遺忘了，她甚至一度忘了盛婉如是什麽時候去世的，如果不是有人提醒，她可能就再也想不起來。

雖然想不起來，但是她年少的夢裏，卻能時常出現大雨把血跡一點點沖散開，流了一地的場景。

長大了之後就不再會夢到這些了，大多數是夢見和蘇璟之在一起的場景，他們一起去爬山，榮淺不想動腳，於是蘇璟之酒背著她一路走到了山頂上。

再然後，他們站在山頂上，相擁著考太陽升起來。

後來畫面一轉，突然就轉成了秦易和黎安寧含情脈脈地對視，雖然沒有只言片語，但是滿滿的情意卻都逸樂出來。

榮淺張了張嘴，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來。

明明心裏清楚這只是個夢，可是心卻有些抽搐的疼，像是所有親近過的人一刀刀給淩遲。

她張開嘴來大口的吸氣，外面的冷空氣一下子湧入她的口鼻內，她被嗆得輕咳一聲。

“榮淺？”

身邊有人叫她。

榮淺閉著眼睛不願意醒過來，雙手都揪在外套的衣擺上，捏的很緊。

前面的安朗轉頭看過來，“三哥，怎麽辦？”

秦易揉了揉太陽穴，他轉頭看了榮淺一眼，這丫頭也不知道又做了什麽夢，細細的眉毛緊緊的皺著，眼角還有些濕。

她沒有說夢話的習慣，要是平常會說夢話，說不定他還能猜測出什麽來，但是現在這樣，他根本什麽都不知道。

秦易看了眼時間，然後對安朗沈聲道：“你先進去吧，說我們晚點到。”

安朗立刻應聲，開門下車，從頭到尾用了還不到半分鐘。

秦易靠著後座待了幾分鐘，再轉頭看向榮淺，她還是沒有轉醒的趨勢。

榮淺覺得自己是被夢給魘到了，她明明意識很清醒，清醒的直到自己是在夢裏，可是就是怎麽都睜不開眼睛。

她看著小時候的自己，大學的自己走馬觀花似的在跟前經過，她甚至還能聽到旁邊的秦易叫了她一聲，但是沒辦法，就是醒不過來。

榮淺有些著急，可是就跟做無用功似的，只有眼淚從眼角流出來，也不知道流了多少，她突然感覺到有冰涼的手指把她的眼淚給抹掉了。

榮淺猛地睜開眼，她的呼吸有些重，還有些急促，眼神確實剛睡醒之後難得的清明。

他轉頭看向窗外，這才意識到已經到了秦家。

秦易的手收回去，然後扯了下唇角：“進去吧。”

榮淺點頭，沒再多說話，擡手要開車，車門即將要打開的時候，秦易突然說了一句：“你之前不是問我有什麽要求？”

榮淺動作一頓，然後偏頭看他：“你說沒什麽要求……”

這個她倒是記得聽清楚，秦易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：“我的要求就是，我們離婚的事情先不要告訴家裏人。”

榮淺下意識問他：“為什麽？”

“爺爺年紀大了，承受能力不太好。”秦易簡短地答了一句。

榮淺：“……”

她還真不覺得秦靖年承受能力不好，怎麽說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，不太可能連這點小事都接受不了。

榮淺的表情已經把她的想法都出賣了，不過沈默片刻之後，她看了秦易兩眼，最終還是點了點頭。

她總覺得是自己對不起秦易，所以會想盡辦法地補償他……比如，答應他某些在她接受範圍之內的要求。

用請求似乎不大合適——榮淺想象不到秦易請求別人的樣子。

榮淺回覆完之後拉開車門要下車，結果才剛剛打開車門，秦易的手就伸了過來，又把車門給用力關上。

男人的手勁本來就大，幾乎不用費太大的力氣都比榮淺大，他扼住榮淺的手腕，然後往後一拉，榮淺被嚇了一跳，驚呼還沒出口，秦易的吻已經落了下來。

狂暴，熱情，像是久旱之後的一場暴風雨。

榮淺剛一偏頭避開，秦易就用手固定住他的後腦勺，舌尖一個用力，從榮淺嘴角抵了進去。

大概吻了有一分鐘，榮淺再想伸手去推他的時候，秦易突然就松了手，他還沒起身，只是嘴角離開了榮淺的嘴，半親吻半說話地道:“今天晚上，陪我一晚。”

秦易說這句話的時候，嘴唇似有若無地會觸碰到榮淺的嘴角，他口中呼出的熱氣悉數落在榮淺的口中，聲音低沈且沙啞，帶著榮淺很熟悉的性感。

如果兩人間的距離沒有這麽近這麽暧昧，榮淺絕對不會相信這是秦易會說出來的話。

榮淺摒著呼吸問她:“什麽意思？”

秦易起身，半瞇著眼睛看她，聲音不鹹不淡地，幾乎不帶有任何情緒，“字面意思。”

榮淺沈默，這個要求明顯不在她能接受的範圍之內了。

秦易似乎是能肯定她不會拒絕，慢慢地勾出了一絲笑意:“要求上再加上這一條，最後一晚，榮淺，離婚協議我還沒簽，你想好了再拒絕。”

榮淺睜大眼睛，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他:“你威脅我？”

秦易松了松領口，答得特別直接:“是。”

聽他這語氣，仿佛是在說:就威脅你了，你能怎麽樣吧？

榮淺還真沒見過這麽無賴的秦易，她低聲說了一句“不要臉”之後，幹脆不再跟他說話，轉身下了車。

——

秦連琛和餘茗夫妻倆常年在國外，所以秦家就只有秦靖年一個人，還有幾個包括管家在內的傭人。

秦靖年確實還不知道他們兩個要離婚了，一見到榮淺，就特別熱情地跟她說話，問她最近身體怎麽樣，胃口好不好之類的。

榮淺胃口確實不大好，她知道秦靖年想的是什麽，不過她也沒多解釋，只笑著點了點頭。

其實稍微仔細一看，就能看出榮淺表情裏輕微的不自然來，畢竟馬上就要跟這家人沒什麽關系了，榮淺覺得現在坐在一起還要裝成和睦的一家人挺有難度。

秦易全程話特別少，基本就是秦靖年問到他了，他才簡短的回覆一句，大多是幾個字幾個字地往外頭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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